《筆仙》序章‧筆仙降臨 ─ (二)

第二話「違約金」


我緩緩睜開雙眼，一片漆黑，身體還有一種像是飄起來了的感覺。

這是哪？

我愣了愣，開始回想上一次有意識的情況下是在什麼地方。

喔……學校，教室，筆仙！對喔，我被筆仙毆飛了，我記得，然後昏了過去。那，所以，我現在是活著還是死掉的狀態啊？

我嘗試伸手摸自己的身體，嗯，啊手在哪？雖然有操縱手的感覺，可是根本看不到我的手跟身體啊，這到底……

「啪」一聲，眼前一亮，從遠方黑暗中出現一處像是電影裡面鎂光燈打下來的地方，在黑暗中突兀到極點。我眨了眨眼，看到那處光亮中有人。

疑似人影的東西，站在光圈當中。

「哼哼哼哼……」然後一個聲音這樣笑著，聽起來有點像中年歐巴桑，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個人影發出來的。

「你終於醒了，小夥子。」那個人影倏地轉過身來，我整個嚇了好大一跳。

是一個跟我差不多年紀的女生，上衣一件白色短Ｔ恤，配一條刷白很嚴重的牛仔褲，身材有弧度，過肩不多的長髮，到這裡為止還滿像美女的標準配備吧？至於臉蛋，嗯，我該怎麼形容比較好，倒也不是說她醜啦，至少比我們班大多數女生都好看多了，可是，就算不上是美女這樣，有點介於中間的模糊地帶那種微妙的感覺。

而且，我可以肯定那個中年歐巴桑笑聲原來真的是她的聲音，她轉過來之後又「哼哼哼哼」的笑了一次，完全跟她的形象結合不起來。

「小夥子……是在叫我喔？」我問。

「廢話，難道你看這裡還有另一個人嗎？裝死也不要裝得這麼口無遮攔，看了就心煩意亂。」她說。我想不只聲音，她連語氣也滿歐巴桑級的。

「妳是誰？」基於禮貌性，這是不能不問的，而且我還真的很好奇她是誰，順便再找機會問她這裡到底是哪。

「啊啊，我啊，就是你們請出來的那個筆仙。」她回答得很輕描淡寫。

筆仙？她就是那個筆仙？相反於她的冷靜，這句話在我腦中形成一顆相當大威力的炸彈，而且還是我自己把炸彈引信給按下去的，瞬間把我腦袋的細胞全給炸得體無完膚，我完全落入一種毀滅式的空白。

「哎呀，幹嘛傻眼成這樣？看到美女果然就忍不住了吧。」

「美女？」很神奇地，在我聽見她下一句話後反而從空白當中甦醒過來，露出一臉我不知道算不算鄙夷的表情，「嗯，筆仙……小姐，妳認真的喔？」

我想，我很確定當我說出這句話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，或者說，我的下場；可是某方面，我卻克制不住自己會想這麼說的衝動，或許是不希望當事者太沉迷於自己的幻想世界吧，我一直是這麼認為的。

就像我所預料的般，筆仙小姐整個人先是愣了一愣，接著雙眼一扁，嘴角扯起非常尷尬的微笑，額頭上似乎有青筋迸出，眼看就要發難。

我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她已經坦承過她是鬼的關係，我腦中立刻閃過以前看過的恐怖片裡面，主角都是怎麼被那些女鬼給玩弄的，現在套用到我身上，嗯，這不知身在何處的地方，我是能逃去哪？

「你說什麼？什麼叫我認真的喔這樣？」她笑著，雙手盤在胸前，似乎沒有要移動的跡象。

「我……」怎麼好像跟我預想的有點不同？

「是誰剛才在腦子裡面想著，『至少比我們班大多數女生都好看』這種話的啊！」

她、這傢伙聽得到我在想什麼！媽咧，這也太作弊了吧。

「嘖，那妳也別忽略『可是，就算不上是美女』這句好不好。」我反駁，怎麼這時候我這麼據理力爭啊，真是不要命了。

「哪有這樣的啊！」她還想再爭取些什麼，卻忽然整個人晃了一下，頭一轉往右上方看去，那個位置也是一片黑暗，什麼都沒有，只是她像是看到什麼了，表情瞬間轉變得相當嚴肅，回頭說道：「不好，時間不多了，得趕快進重點才行。」

時間？我浮現這麼樣一個問題，本來想問出口，但一想到這傢伙根本就聽得見我的心思，乾脆就懶得開口了。

「你應該會懷疑，為什麼筆仙會出現在自己眼前吧？」

她說，然後我點頭。

「其實這裡是你的夢境，你當然還活著，現在就躺在你房間的床上睡著大頭覺，」說完，她搖搖頭，臉上擺明一副討打的嘴臉，「不是我要說，睡姿還真醜。」

就算她一口氣解答了我前面的疑惑，我也完全感激不起來，腦袋裡一股衝動真想直接賞她一拳，不過我很快忍住，迅速消化掉這個念頭。

這當然要忍住啊，開玩笑，女鬼耶，雖然年紀跟我差不多還長得不差，但她還是女鬼，扁她一拳的下場恐怕比言語刺激到她還難以想像了。

嗯？扁得到嗎？我忽然想到，她是鬼我是人，會因為在夢裡我就能碰觸到她的身體嗎？算了，這不是重點。

於是我吞了一口口水，繼續等筆仙說話。

「就如我剛才所說，我就是你們不久前請出來的那個筆仙，之後的事情，我想你應該還記得，」她的眼睛筆直地對著我，衝著這個眼神，我總覺得好像我全身上下什麼東西都給她看光了，怪恐怖一把的，「因為你們觸犯了禁忌，所以我是順理成章地來討債的，來，把命交出來吧。」

啥？

我張大嘴，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有歐巴桑聲音跟口氣的年輕少女，因為過度直接的衝擊而導致腦袋再一次陷入空白之中。

隱約間，我腦中似乎閃過小宇在玩筆仙前講過的什麼案例，因為玩筆仙玩過頭惹惱了筆仙而跳樓自殺，還是一輩子就這樣發瘋到死之類……

就是說現在，我將要面臨這樣子的命運？

什麼跟什麼啊！我一下子陷入了混亂。我不過問了她「為什麼會變成鬼」就要我去死，哇哩咧，啊人不是都會死掉？死掉不就變成鬼了，這種邏輯思考性的問題也要死，是怎樣？太沒天理了啦！

「我……」我只開了一個字頭，然後又繼續沉溺在腦袋裡的混水。

「我什麼我？你以為觸犯了筆仙的禁忌能夠逃得了嗎？」她陰陰地笑著，很噁心，只是我完全沒空理會她的臉變怎樣了就是了。她看我沒什麼反應，摸摸鼻子自討沒趣，把她未說完的話繼續說下去：「唉，好了啦！少在那邊裝死，我早知道你們這些人愛玩又沒膽，所以還有另一個不用死的方法可供你選擇。」

我耳朵一亮，聽到「不用死」這三個字的瞬間立刻從汪洋大海回到現實，「真的假的？」我這麼叫著，想不到筆仙這麼好說話？

「呃……好吧我承認，我也不確定有沒有可能會發生意外就是了，至少不會死在我手上呀。」她吐出舌頭，自以為一副淘氣少女樣。

……這娘兒們，我差點飆出髒話。

「唉唷，你自己想想，看是要走不一定會死的路線，還是走現在立刻把你的命交給我，穩死不疑的路線啊，傻瓜都知道要走哪條吧？來，給你熱線三秒鐘快速考慮，一、二欸三！好時間到！說吧。」

她朝我伸出手，好像在趕時間一樣上下振臂，我看著她，一時間腦袋又混亂了起來，什麼啊，現在我是要做什麼好？

「快點啦，我剛不是說時間不多了嗎？難道你想死啊？」她說，臉色顯得十分緊張，這時候我也開始察覺到，四周的黑暗好像淡了一些，從底下的部份漸漸湧出了光芒，然後，筆仙的身影就像影子一樣，從腳開始緩緩地消失。

「快點！」她又喊了一次，我一個緊急，不加思索地回答道：「好、好啦，我選，至少不會現在死的另一個方法！」

字字清晰，句句清楚，猛一然間，我彷彿知道了筆仙這麼著急的原因。

「拖拖拉拉的，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嘛。」她恢復了笑容，瞬間，整個地面光芒四起，朦朧之間，筆仙的身影猶在幾乎看不見的鎂光燈照射範圍中。

「都是你拉一堆有的沒的，害我差點就來不及了，」她的聲音仍舊傳進我的耳中，不過，卻已經不再是那個歐巴桑般的嗓門了，「我叫麻紗子，不要再叫我什麼筆仙。以後就看你的了，阿銀，如果你敢反悔，我會要你吃不完兜著走！」

這是我從夢裡醒來之前，最後聽到的一句充滿威脅性的話。

序章‧筆仙降臨　終　　──未完待續